大家健康雜誌2016.09採訪／葉雅馨 文／吳佩琪、楊育浩 攝影／許文星
張天鈞是國內內分泌及甲狀腺疾病權威，去年卸下台大醫學院內科部教授職。退休前，台大醫院為他舉辦歡送會，在院內大廳除了展覽他的畫作，現場他還為病友獻唱及演奏薩克斯風，展現多才多藝的一面……
「很多病人都知道，除了看病之外，我也很喜歡繪畫，年輕時有兩個夢想，一是成為醫師，另一個則是當畫家。」張天鈞坦言，自己從小到大的喜好是美術。小時候就很有天分，曾用池塘裡的泥巴做雕塑，並用石膏粉將它們翻製出來。
不過，張天鈞未正式學習過繪畫，靠著是自修。他回憶，當時油畫的原料很昂貴，直到他以第二名的成績考上臺大醫學院，拿到光復書局的5000元獎學金，才將這筆錢拿去買油畫畫具及材料，從此也與油畫結下不解之緣。
而讀大學時的美好回憶也與繪畫有關，包括張天鈞與太太的相遇。大三時，他參加臺大醫學院的美術社團──綠野社，結果大五那年，有位叫洪美瑱的女生報名參加綠野社，當時張天鈞幫她填寫社員證，沒想到後來成了他的妻子。
張天鈞說，「畫作即人生，透過繪畫沉澱心靈，讓他能夠專心治療。」而敏銳的觀察力就是他成為國內內分泌科權威的原因。甲狀腺、內分泌疾病患者，可以透過外觀的表現而判別，以生長激素過量導致的「肢端肥大症」為例，病徵包括大鼻子、芭蕉手、關節痛等，有些患者在病徵還不明顯時，張天鈞可以一眼看出，讓病人及早治療。
他最高紀錄曾一個門診300多人掛號，從白天看到黑夜，也有不少國外醫師轉介病人回台，指名要患者找張天鈞。退休後的他，還繼續看診，也到社區型的診所看診，但礙於健保依醫院規模給予不同的補助，診所部分檢查不能做，很多藥物不能開，他開玩笑說，自己少了些武器，變成了三流醫師。
用繪畫寫日記
沉浸薩克斯風的演奏
除了風景畫，我也很愛畫人像及自畫像，不過，畫風跟正統畫法不同，我喜歡開朗、明亮的感覺，因此捨棄一般畫家常用的咖啡色、黑色系，改以鮮豔顏色來取代。
我並非一開始就走這種與眾不同的路線，回顧大學時期的作品，也是用單調的咖啡色來畫自畫像，隨著人生經歷不同，之後的自畫像開始充滿想像與組合。例如：去烏來遊玩後，畫了「烏來瀑布與櫻花的自畫像」，而去日本別府演講時，有感於湯布院金麟湖的美麗風景，因此提筆畫了「吹薩克斯風的自畫像」，當然，我並沒有在當地演奏薩克斯風，畫裡添加了很多想像。自畫像對我而言像寫日記一樣，記載著當時的心情和突如其來的靈感。
雖然繪畫是他的最愛，但近年來，張天鈞也著迷於吹奏薩克斯風。會學習薩克斯風，起因是一次參加放射性汙染建築物居民的忘年會，張天鈞聽到仁愛醫院一位醫師演奏得很好，決定學習。其實，這不是他第一次學樂器，他幽默地形容自己在嘉義中學住校時，晚自習常聽到有人吹洞簫，覺得聲音相當迷人，因此開始自學。不過，後來結婚後，岳母說洞簫的聲音聽起來容易招鬼，加上洞簫跟薩克斯風音階不太一樣，為了避免按錯，就不再吹洞簫了。
張天鈞學習每一件事都相當投入。為了學好薩克斯風，他先花不少時間找樂器，接著女兒請了一位北藝大的音樂老師來教課。上課時，老師要求他看五線譜，但他只會看簡譜，為了方便，他在五線譜上自己標註簡譜，不過老師會塗掉。因此他學薩克斯風有二套譜，上課是用正規的五線譜，下課後就拿出自己的簡譜練。後來老師去美國留學，張天鈞便展開薩克斯風的自學之路。
吹奏樂器不像畫畫一樣可以安靜的進行，張天鈞怕吵到鄰居，要求自己不能吹太晚，10點前一定要停止。有次遇到樓上的鄰居阿嬤，他不好意思地跟阿嬤說，薩克斯風吹得太大聲，怕吵到她。結果阿嬤回，「不會啊，你吹的每首歌我都會唱」！
張天鈞演奏薩克斯風最難忘的經驗，是去年65歲準備從台大醫院榮退的歡送會上，在女兒鋼琴伴奏下，他為病友獻唱並演奏了薩克斯風。他直言，這回憶一輩子難忘。
超過65歲
更要懂得享受當下美好
2015年11月，張天鈞參與了臺大醫學院同學在北投舉辦的畢業40年同學會，有位同學發起寫一本書的想法，其中包括對死亡的看法，讓他有所感觸，他說，「同班同學們正在逐漸老去，甚至有三個人已經過世了，讓人不勝唏噓。」
不過，張天鈞不想提老，也不會提醒自己已年老，他覺得退休要正面思考，不要老想負面的事。65歲可以享受很多福利，比如：坐公車不用錢，可用半價搭高鐵。退休後時間變得充裕，也能找回屬於自己的悠閒日子。
他認為，「未來都是不可知的，不用想明天會如何，只要把握好今天就行，生活也會變得比較開心。」張天鈞強調，生命如同一本書，打開後會有微笑，也有哭泣，並不能完全如自己所願。不知道神何時會將書闔起，該做的是享受當下的日子，無論何時、無論何地。
奉勸現代醫學生
不要因為想賺錢而當醫師
喜歡觀察人的張天鈞，因為對文學及藝術的喜愛，花不少時間研究古今中外作家或藝術家的一生。他舉例：日本的夏目漱石被譽為「國民大作家」，在日本近代文學史上享有很高的地位。雖然貴為一代文豪，卻因個性太過緊張，加上生活壓力太大，不但罹患糖尿病，49歲那年就死於胃出血。而芥川龍之介是夏目漱石一手提拔出來的，他的作品短小精悍，卻意味深長。可惜有才華的人不代表能擁有快樂，芥川龍之介的二姐因債務問題而臥軌自殺，大受影響的他，最後也因身心俱疲而服安眠藥自盡，去世時才35歲。
張天鈞也相當欣賞北宋時代的文豪蘇軾。他說，蘇軾的文采有目共睹，用「人有悲歡離合，月有陰晴圓缺，此事古難全，但願人長久，千里共嬋娟」來表達對親友的思念，再也沒有人描畫月亮的意境可以超越他。
而蘇軾有詩一首：「人皆養子望聰明，我被聰明誤一生；惟願孩兒愚且魯，無災無難到公卿。」張天鈞認為，再次驗證聰明不等於幸福。他覺得自己的個性和蘇軾相近，都是講話直接，不吐不快的人。如果想講的話沒講出來，會覺得「如鯁在喉」，但講太多又會得罪，會被修理，就像蘇軾被貶到黃州一樣。
張天鈞對現代的醫學生就直言提醒：「不要因為想賺錢而當醫師」，他也常開玩笑說，一個行業如果女性比例逐漸增加，代表這個行業不賺錢，結果因這句話，被班上的女同學痛批，但他分析現今的醫療環境的確如此。以前人們普遍有醫師很賺錢的刻版印象，但那是舊的觀念，現在的醫師不但賺不了大錢，還常被家屬告。衛福部原本打算大幅實施DRG（Diagnosis Related Groups），即「診斷關聯群」，在這種制度下，同一種疾病給付的金額是相同的，醫師的所得勢必更低。
如果醫學生是為了賺錢才選讀醫學系，他建議盡早放棄，不要當醫師，因為現在醫師賺不了大錢。他認為當醫師最重要的是把病人治好，而這也是最快樂、最有成就感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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